《文選》是本什么書?(子曰詩云)
《文選》是本什么書?(子曰詩云)
南朝梁昭明太子蕭統主編的《文選》,是一部囊括詩賦、駢文、散文等文體的很有影響的文學總集,又叫《昭明文選》。
蕭統讀書時一目數行,過目不忘。每逢游宴盛會,作詩可賦至十數韻。有時梁武帝讓他作詩,他總是稍加思考便能作出,而且不用修改。當時東宮差不多有三萬多卷書,知名才子都云集在蕭統門下,文學創作一片繁榮?!段倪x》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編選出來的。
這部詩文總集用30卷的篇幅,包羅了先秦至梁代初期的130多位作家的700多篇作品。反映了各種文體發展的輪廓,為后人研究這七八百年的文學史保存了重要的資料。
唐代崇尚文學,以詩賦取士,《文選》成為士子舉子必讀的文學范本,《文選》學成為一種專門之學。當時有“《文選》爛,秀才半”的說法,意思是把《文選》讀到爛熟,相當于半個秀才了。
讀《文選》,不可不參照古人的注解,唐代有兩個注本,值得關注。一個是李善的《文選注》,一個是《文選》的“五臣”注。五臣是指呂延濟、劉良、張銑、呂向、李周翰五人。
李善知識淵博,被譽為“書簏”,就是書箱的意思。他注釋《文選》,用力甚勤,征引書籍將近1700種。其中大量古書已經亡佚,借李善的引用得以保存一部分下來。
古代文學作品喜歡運用典故,漢代以來尤其如此。如果讀者不知某句某詞出自何處,就難以理解作品的意思。李善的《文選注》就在注明典故、引證史事上頗下功夫。
比如《文選》里選了曹植的《洛神賦》,其中有言:“感交甫之棄言兮,悵猶豫而狐疑?!焙蟀刖浜美斫?,是說感覺既惆悵又懷疑。那為什么會有這種感受?前半句里“交甫”的意思就很關鍵了。這里是用典故。
李善注說:“《神仙傳》里說,有個叫鄭交甫的人,在漢江游玩時,遇到了兩位美貌的仙女,于是就跑去搭訕。仙女給了他一塊隨身玉佩??舌嵔桓傋吡藥撞?,一摸懷里的玉佩,竟然不見了,回頭去找兩位仙女,也找不到蹤影?!痹瓉磬嵔桓Ρ幌膳畱蛩A?。曹植在這里引用鄭交甫的典故,正是用來說明,洛神送給自己玉佩時,自己之所以感到猶豫狐疑,是因為怕和鄭交甫一樣被戲耍。
詩文用典,是利用最少的文字投入,以實現表達效果最大化。用典用得好,能在很短的篇幅里構筑出深遠的想象空間。劉勰《文心雕龍》里有《事類》篇來專門論述這一問題。他說:“事類者,蓋文章之外,據事以類義,援古以證今者也?!币虼?,對于注釋詩詞歌賦來說,解釋事典是主要矛盾,只要注明了典故和史實,一般情況下文字就比較容易理解了。
對這兩個注本的優劣,很多學者做過比較,比較公認的是,李善征引多解釋少,五臣則解釋多征引少。李善所以如此,是有意為之,一來典故標注明白了,讀者自然能意會,再一個,對容易懂的字詞就不用注解了。五臣不然,逢文便注,生怕讀者不懂,雖然通俗,但太淺薄了些。比如揚雄《長楊賦》里的這一句“于是圣武勃怒,爰整其旅”,五臣注解說:“圣武,武帝也。勃然而怒,于此整其軍旅也。爰,于也?!痹囊馑己芮宄?,把“爰”字解釋一下就行了,可五臣不厭其煩,相當于復述了一遍。
另外,李善精通文字學,博覽群書。五臣學術水平遠不如李善,注解時有錯誤。蘇軾就說:“李善注《文選》,本末詳備,極可喜。所謂五臣者,真俚儒之荒陋者也,而世以為勝善,亦謬矣?!蹦纤螌W者洪邁也說五臣是“狂妄注書,所謂小兒強解事也”。
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說:“雖然五臣注有很多不足,但其疏通文意,也有可采之處。唐代人的著述,傳世很少,不必廢之?!奔戎赋鑫宄甲⒌娜觞c,又恰當地肯定了其亦有可取之處,堪稱公允之論。
我們今天看這兩個注本,李善注典雅高端,五臣注通俗淺近,各有所長。前者注重科學性,后者注重通俗性,兩者各有所偏,若能合二為一,豈不善哉?確實合起來了,南宋以來形成的《六臣注文選》,就是以李善注為主,五臣注為輔?!段倪x》至此雙劍合璧,文學價值得到了最大化凸顯。